【心灵底片】坚持（社团推荐） ——我们尽力，便无愧

【心灵底片】坚持（社团推荐） ——我们尽力，便无愧  


　　我终于放弃了，看到一叠考卷，我用剪刀缓缓地从中间剪下。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牵起他的手，我们走吧走吧走吧，走去很远——离这个年代，越远越好。
　　——写在最初

　　最初的回忆：

　　文儿挨打了，皮带刷刷地就往身上劈。一条条红色的印子勒在他的身上。他跪着，眼睛干燥得不含一滴泪水。低头看着淡褐色的地板，他再一次忍气吞声。
　　打他的是他爸爸。他喜欢在打他的时候骂他死性不改，骂他骂他骂他，不停地咒骂。
　　那天晚上，韵儿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甜甜的吃着爸爸跑了很远买到的番薯。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她有个疼自己的爸爸，她总是为此感动。
　　那天晚上，80分的考卷在文儿的课桌上随风飘动，晃晃悠悠地从窗户飘了出去。韵儿抽屉中那张70分的卷子不安地晃了晃。

　　文儿躺在我的课桌上，我把手放在他的脸上。他细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我俯下身子，他的脸上一个红印子，细细地泛着血丝。我轻轻用手指抚摸了一下。我看见他眼角的泪痕。他坐起来，把脸搁在我的脖子里。
　　“月儿，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们差距太大，在韵儿面前我永远都有自卑感。因为我没有一个那么爱我的爸爸。”
　　其实你爸爸很爱你。我尝试去告诉他。
　　他点点头，很坚定地点点头。是的，他很爱我。只是爱错了方式。
　　韵儿走了进来，“文儿，他要再打你，你就去告他。他不能这么做。”韵儿的脸皱在一起，然后牵着文儿的手离开。文儿走开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我，眼睛忧伤且疼痛。

　　后来：

　　文儿的爸爸昨天来了学校，我看见的，狰狞。老师轮番上阵，手舞足蹈。从中午直到下午。文儿的爸爸才走。
　　昨天我陪文儿呆到很久，我靠在墙上看着他。然后他走到我同桌的位子，把身子靠在我身上。很重的压力。他不敢回家。
　　我问他回家会如何。
　　他说轻则打一顿，重则还是打一顿。
　　我问他区别。
　　他说轻打用皮带，重打还是用皮带。
　　我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头。然后他笑了。其实他笑起来很干净。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扭头背着书包走了。他应该这样无忧无虑，即使我陪他这么久，他也可以一句话不说想走便走，这是他，是他是他是他。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已经这么高了，他长大了。曾经他还没我高呢，现在他要低着头看我了。我觉得他真正的长大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被打骂。他懂得的，他没有不懂得的东西了。他又凭什么打他。他走出很远，突然回过头对着我笑。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他点点头，然后走出了教室。我看着他低着头怯懦的样子，实在可爱得很。

　　今天来了两场考试，文儿考的不错，我考的不错，韵儿考的也不错。
　　瞬间我们崩溃了。我们三个人软塌塌的趴在桌上。大眼瞪小眼。突然把自己的四份考卷叠在一起，然后放在中间。文儿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剪刀。我拿过来从中间把12张卷子剪开。然后我们依偎在一起脆弱地笑了。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牵起文儿的手，我们走吧走吧走吧，走去很远——离这个年代，越远越好。

　　文儿的话：

　　我受够了那样的生活，永无止境地做题目，生命的意义全在考卷中化为粉碎。我长得越大，我就越明白这样是种痛苦。
　　我们是个娃娃，连娃娃都不如。
　　我生来就开始为别人活了。开始是为我父母，然后为我的妻子和儿女。那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生来游荡。
　　我束缚着我的思想与活动，然后帮助父母完成他们的心愿。考重高。
　　终有一天我崩溃，就像这一刻。原来崩溃的感觉是这样的。

　　爸爸还是打了我，虽然我的考卷上的分数很漂亮。我跪在地上，终于哭了。我瘫软在地板上，我觉得自己肮脏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月儿的电话，然后我问她，我要怎么做。我听到月儿的声音似乎也在哭，然后她听了听说好我帮你。爸爸开始咒骂我。“你说，你这样的成绩怎么考重高？你还想不想考重高了。”
　　然后我听到月儿很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告诉他，想考重高的人不是你，是他们，他们是一群恶魔，他们把他们的理想定位在我们身上，他们从来不明白，我们想要得，可能不是风光。”我学着月儿的话，告诉了我爸爸。
　　我爸爸瞬间崩溃了，他也坐在地上，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的脸。突然他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掩住自己的脸哭了。
　　他对我说，对不起儿子，你不明白。
　　我的父亲哭了，那一刻我不能原谅他，我不能。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能进重高，能风光。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做上等人。我们只想做的平凡些，或者快乐些。今后的快乐我们不需要今天的痛苦来忍受。凭什么？我们该努力的自己会努力，凭什么要你们教我们？我们知道的，一切都知道的。我们在成绩下落的同时自责，刚起了努力的念头，就被你们的咒骂与拳头打掉了。这只能促进我们叛逆的野草生长。所以你说我们堕落了。
　　爸爸哭的那晚，我觉得他老了。
　　可是我们坚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确，我们该放弃的都放弃了，该做得都做了，对得起自己，是最好。Do one’s best。我们经常在英语中这样说，无愧自己，便最好。考不上重高又如何？比不上人家又如何？
　　第二天我和月儿、韵儿在一起。她们两个趴在我的对面，眼睛里都是伤感。我们把考卷叠在一起，然后我把剪刀交给月儿。我看见月儿丝毫没有犹豫，一剪刀就下去了。一张张95分的卷子碎成两半，成绩也变得零乱不堪。
　　月儿用手握住我的臂膀。她说，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们走吧走吧走吧，走去很远——离这个年代，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