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路人甲乙丙丁
地球一直旋转着,不管我们存在或不存在,感知或未感知。以它自己的规则和方式,以宇宙自有的旋律与节奏,人们来来去去,造化伸着它猥琐的手,卑劣地在背后操纵着暗幕的起升落降。杀人就像写一首诗,需要一个简练的开局,精致的中盘,残忍的高潮,最终一个完美的落幕。我相信,这是种道德,更是种艺术。为了艺术献祭,那是无尚的荣耀。
如是我来做那位造化,我相信我能将猥琐演绎成经典,所有经典的东西,无论给你的感觉是冲击、震撼、恐惧、感动,总有一点不灭:那就是极其深刻的印象,永远占据你脑细胞的一部分,心底的一个角落,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骚扰你的神经。那么,这就是效果,不要什么高尚,不要什么优秀,只要给你一个深刻的印象,想忘都忘不了,让你的大脑,你的心灵永远烙印下这个断面,这个曾经。那好,虽然注定只能做路人甲乙丙丁,但在你的记忆某一隅,这些路人,一直是主角。
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俯一仰。。。我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某个出众的背影,用眼睛在脑海里一凿一凿地刻着不灭的影像。。妄图保存永久。周围的嘈杂不能入耳,鼻端一直缭绕着她走过身边时留下淡淡的幽香,一次又一次,眼神对望间,我只看得到郭芙蓉,看不到小蝶……或许这就是演员吧,将自己隐藏在角色下。
而我不能,我永远不是吕轻侯,而吸引着我的也不是郭芙蓉,而是那位本尊。。。
“CUT!”导演疲惫的声音传来,“我说吕轻侯,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就这么一段被打的戏你都重来了5次了,你不累人家打你的还累哪!拿点敬业精神出来好不好。。。”
“啊,对不起。。我……我走神了。”我连忙道歉,偷眼看了下小蝶。她倒是一脸平静,看不出情绪——或许这种情况她见多了,我不是说像我这种草包她见多了……哦不,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天……
“再来一次。”香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ONE、TWO、THREE、ACTION!”
“排——山——倒——海——”
“啊——”又来了……天哪,子啊,上帝啊,莎士比亚……虽然小蝶是个MM,但是老被她打到同一个地方还是很痛的。。。再说了,这个MM跟柔弱可是不沾边的。。。
我又一次狼狈地朝地上摔去,还真够疼的,导演为了逼真连个垫子都不放,可怜我这摔得七荤八素的。。。
捧着头甩了甩,努力平息震荡感——不经意间又看到了流火的目光,锋利如刀,平静之下含着深重的敌意,从背脊上生出冷汗,到底为什么?难道,莫非……
噌地一声,他拔出了道具剑——虽说是道具,可那剑看起来还是满锋利的——剑鞘朝地上一丢,随手抖了几下,剑诀一领,连起手式也不摆,刷地一剑刺出,刚划了个半圆,突然他手腕一抡,竟然将长剑当做大刀一般直劈而下,我正要皱眉——这般直劈,左首空门大露,岂不是败笔?心念正转时,他这一劈竟然在中途收住,缩手提足,飞快地一脚踢出——
“好刀法、好腿法。”我不禁脱口赞道,“这是反手道和螳螂刀的套路,居然可以这样结合……”
流火闻言,倏地收剑,转头逼视着我:“你居然看得出来这一腿是反手道?”
这……这简直是废话,未动腿先动手,未动手先出肘。。分明是反手道的高招,欺我是外行人啊,会看不出来?好歹我也算半个练家子……呃,师傅曾经跟我说过,我限于体质,只能学点花拳绣腿,唬唬门外汉可以,真遇见武家绝对是盘菜。不过这不妨碍我的眼力价吧?
“我当然看得出来……咦,这个小P孩啥时候冒出来的?”
说完了才发现,我旁边不知不觉冒出来一个小孩,圆圆的脸蛋,还带着俩小酒窝,一看就招人喜欢。
“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那个小孩摆了个很标准的柯南POSE,笑得无比灿烂。
呃……这个台词好熟悉……
“咦?枷锁?!你什么时候来的?”mecyl瞪大了眼睛,“来了也不告诉叔叔一声,怎么自己就跑到片场来玩了?不怕香香阿姨打你屁股啊。”
“哎,没劲。”令人瞠目地,那小孩见了mecyl,一下收起了天真烂漫地笑容,用老成而叛逆的语调抱怨:“我这不是想糊弄几个新来的么?你就知道抬出香香来压我,另外,你算哪门子叔叔啊?这么想做我长辈,干脆让我叫你爷爷好了,死老头……”
我感到瀑布汗流下……现在的小孩子。。。。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咦?谁把我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你这么想叫人做爷爷,那就乖乖的过来叫下我吧。”
一个干瘦的老头从更衣室里出来,阴沉的脸,像鬼火似的眼睛,瞪着小枷锁。
“小P孩还给我装柯南。。。”他不屑道:“哪凉快去哪吧,黄毛丫头。”转头过来,对着我和mecyl,露出一个看起来特别阴森的笑容。
“我叫烟灰,前特种兵。最讨厌那种被惯坏了的小P孩。”
这,这也算自我介绍??
沉默。。
“那是因为你的童年没有人有机会惯坏你。。”流火插了进来,挑衅地对着烟灰说。
烟灰又笑了——我忽然觉得刚才他跟我们打招呼的时候,笑得是多么善良啊。。。
“片场去,打一架。”不愧是特种兵,说话极度简练。
“难道我怕你?”流火也笑了,笑得胸有成竹。我没想通,就凭刚才他那两把花架子,想要对付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火候还差得远。难不成……
“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好不好?……别打架啊两位大哥,香导知道了会骂死人的。。”mecyl小声地插了句嘴——呃,自动被忽略……
流火潇洒地拔出剑,轻轻弹了弹,发出一阵清鸣,这次他正经地摆了个起手式,剑尖斜斜向上,遥指烟灰的手腕。。奇怪了,烟灰手上根本没拿兵刃啊。
前特种兵就没这么多花架子,略略伏低身体,鬼火般的眼睛盯着流火,像只随时可能出击的豹。
慢慢的,他的表情凝肃而谨慎起来——流火现在的架势,就根刚淬好的利刀一样,此时冲过去不啻于自己朝刀锋上撞。于是,他和他,僵持着。
忽然间,烟灰握拳的左手轻轻一动,然后我眼前一花,流火的剑锋已经刺到烟灰的手腕跟前,好快的速度!
只可惜,他中计了:烟灰左手那一动是虚招,目的就在引出这一剑,流火那无可挑剔的姿势已经破坏,只见烟灰从容地左手一沉,飞起右足直踢流火握剑的手腕。
——看来他二人也没啥深仇大恨,出手都是奔对方手腕去的,没打算性命相搏。
这个念头刚闪过我脑海,流火突然以右脚为轴,原地一转,烟灰那看起来必中无疑的一脚就这么落空,而明晃晃的剑尖已经指向他的面门!而那一踢去势已老,眼看就是破相毁目之灾!
我一愣,正暗到要糟,谁知烟灰不避不闪,只将头微微一侧,顺着剑势张口咬下,流火力劲十足的一剑竟然硬生生地被他给咬在齿间!
高手相搏,争在瞬间,说时迟那时快,烟灰一记肘拳撞中流火胸口。只听清脆的骨折声,流火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兔起鹘落,等到流火飞跌出去,我才刚抢步上前,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流火捂着胸口——我拦在烟灰前面,眼角余光瞟到流火的胸骨已经被打凹下去一大截。天哪,烟灰怎么能下此毒手!
流火因为剧痛而蜷缩在地上,不断有血从他的唇角溢出,他颤抖地伸出手,费尽全身力气,模糊地低吼:“你,你,你不是说……”
一阵剧烈地咳嗽,流火的身躯抖动了几下,忽然间就静止了。闻得打斗声而来的众人,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
我站在流火面前,惊恐地看着他,一动不动,而他那尽裂的目眦,带着不甘与不敢置信地瞪着我,苍白无力的手指还定格在指向我的姿势。。。。
砰地一声,香香手里的道具茶壶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个纤细的女人走了过来,冷静地检查了流火已无生气的躯体。
“断气了。”
愤怒的目光全部投向我,我腿忽然一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不……不是我……我,我没想到他,他。。。”强烈的恐惧让我的舌头无法正常运转。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们别吓唬这脓包,流火那白痴是我打的,正当防卫。”
刷刷刷,全场目光转向。
烟灰正掏出一张纸巾擦着脸上沾到的血,手势稳定,一点也不惊惶,仿佛打死个把人跟吃大白菜一样,家常便饭。
浑噩中,我又一次被人提着衣领拉了起来——如果你到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瘦高老太太一手提起一个七尺男儿,会不会觉得是很不符合常理的画面?
一天之内,我竟然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两次,还是同一个人!真是莫大的侮辱!
烟灰用冷静得可怕的语调复述了一次他和流火决斗的场面,细节部分由mecyl和枷锁进行补充。我注意到,在烟灰叙述过程中,那个检查流火尸体的MM一直用奇特的目光盯着我看。
“……我出手就这样,非死即伤。”烟灰最后总结道:“谁让这小子自不量力的。”
“……很好。”大家沉默了半晌,香香终于开口:“你自首去,出门左转直走可以到警察局。”
烟灰扯动唇角,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这个免谈,有本事你们谁抓我去。”
“别以为你是特种兵,这里没人能动你。”淡漠的声音,小蝶冷冷地站在他面前,对他身上的血腥味和隐约透出的杀气无动于衷。
“芙妹,小心……”呃,不好意思,刚排戏叫惯了。
“请少安毋躁。”那位我不认识的MM突然出声,轻轻拦下了小蝶,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这位秀才先生,你能不能解释下流火临死前指着你说的话?”
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打死他的是烟灰,他干嘛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我在心里苦笑,压抑着一股莫名涌上的恐惧之感——不知道为什么,打一见这个女人开始,我下意识就有一种恐惧感……
“我也不知道,事实上,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呢。又不是我打死他的……”烟灰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害得我把下半截话咽了回去。
“吥是伱養嘚貓,你出来瞎掺和啥?”bbsriver的眉头又锁在一起了:“怎么哪都有你在搅和,晦气。”
那MM,叫啥来着?吥是伱養嘚貓?奇怪的名字。仿佛很熟悉,我一定在哪见过她呢。。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流火不是被烟灰打死的。”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连烟灰本人都愕然,脱口而出:“我明明一肘撞在他胸口,他还吐血……”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愣。
“没错,烟灰,你一肘就撞死了流火,你不觉得奇怪么?”吥是伱養嘚貓冷静地问道。
bbsriver:“吥是伱養嘚貓,那你觉得,流火是因为什么死的。”
吥是伱養嘚貓:“伤上加伤。但我想不明白,既然他已经伤得这么重,为什么还要去挑衅烟灰?”她那双像猫一样晶亮的眸子看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而我更奇怪的是,流火死前为什么指着你,修远先生。”
“我想,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烟灰还是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冰冷模样:“因为他本来想瞪的人是我,结果被这不知哪冒出来的脓包挡住视线,你也知道,那丫是要死的人,没力气挪身子。”
。。。。又叫我脓包。。突然发现烟灰那种不阴不阳不死不活的语调很能撩拨人的脾气和火气,难怪流火……
吥是伱養嘚貓笑了——她的牙齿很白,犬齿锐利如剑,虽然她眼神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修远先生,您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有些怒了:“我压根儿就莫名其妙怎么来的这一出!打架的人又不是我,你老盯着我不放干嘛!”
“因为你是白痴,你可以闭嘴了。”bbsriver冷冷地做了个总结。
于是,对于我来说,有生以来最郁闷的一天,基本上在这个定论中结束了。。我当时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不是噩梦的结束,相反,那仅仅是开始。。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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