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买了白衣后,过去了两个多星期。我本来快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了,但正在这时,却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到我的店里。
这个女孩子我其实见过,我家住海边附近的高层,有时候我去海滩散步,会远远看到这个女孩子,她那么嚣张,醒目,不可能不注意到她!但是,我想她不认识我,她不会注意我这个平凡的中年女人。
那个女孩子有一头凌乱的卷发,面孔很美,但气质有些颓废,不那么健康。她穿一身艳丽的短衣裤。我有些奇怪,通常来说,这一类女孩子不是我的顾客群。
但那个女孩很快拿出一张照片,她指着照片说:要买一件和照片上一样的白衣。我看那张照片,照片上是另一个女孩,与你面前的女孩相貌外形有七分相似。而她身上那件白衣,竟然就是林南买走的那一件。
我认出这件白衣,因为那一系列白衣都不相同,而这一件毕竟是林南买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觉得奇怪,照片中的女孩儿就是林南口中的“丝萝”么?
我告诉来人,这些衣服都没有完全相同的,她只能买一件类似的。
但是来人不依,一定要买一件一模一样的,听说没有,竟然生气起来。
我对这背后的一切开始好奇。
于是我劝慰这个女孩子安静下来,问她为什么一定要买一件一样的白衣,并说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女孩终于安静下来。她告诉你我叫何盈盈。照片上的女孩叫何婉琳,是她的堂姐。
何家祖辈是本市的望族,拥有大笔家产。本来,盈盈和婉琳都应该是很幸福的孩子。因为有很好的经济背景,所以婉琳全家很早就依靠何家的经济实力投资移民了加拿大。盈盈的母亲曾经也很想鼓动全家移民,但盈盈的祖父母显然更偏爱婉琳的父亲,并不愿意给盈盈的父母亲资产用来移民。为此,盈盈的母亲非常不满,大闹特闹,听说还为此住了医院,最终离婚收场,而盈盈的父亲一气之下也离家出走,自寻前程。丢下盈盈一人不管。祖父母觉得有愧于盈盈,去世以后,把本市的资产全留给了她,盈盈就独自一人生活在何家老宅里。只有一个老管家桂伯帮忙打理生活。
童年的家变给盈盈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她讨厌婉琳,以一个孩子的眼光,她觉得是婉琳破坏了她的家庭。
同时,她也不愿意在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女孩子,特别是老人去世以后,没有人管教的盈盈过起了相当混乱的生活,报复性地消费着现在属于她的祖产。
她没有想到婉琳还会回来。
婉琳的父母亲希望婉琳能够加强中文素养,因此送她回来,在H市大学学习中文。老人过世以后,两家完全不联系,这次婉琳回国,也没有想过要回祖宅,但堂姐妹两个,竟在“律动酒吧”里偶遇了。
当时婉琳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一起。那男子有些书生气,不太象经常来酒吧的人。盈盈便好奇去与他搭讪。言谈间认出男子的女伴竟然就是多年不联系的堂姐婉琳。并且知道,这个男子正是婉琳的老师,林南。以一个女孩子所故有的敏感,盈盈一看就知道,这个林南,正对她的堂姐十分倾心。
多年以前对婉琳的怨恨在重逢的时候又开始在盈盈心中成长。但婉琳似乎不知往事,对盈盈非常友好,还主动交换了联系方式。让盈盈心中情绪很是复杂。
打过招呼以后,婉琳和林南不久就离去。盈盈却陷入沉思。
酒吧吧台新来的小厮以为盈盈对林南一见钟情,因此沉思。他并不清楚盈盈的家境,也没有听到刚才几人的谈话,调侃盈盈道:“你呀,别妄想了,人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人家身上那件衣服,看见吗,深浅的,4000块,光这你就够不上了。”
想不到这句话触痛了盈盈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婉琳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为什么她什么都有,而盈盈什么都没有呢?幸福的家庭,良好的学历,安稳的生活,值得羡慕的追求者……连一件衣服,盈盈也要眼红她吗?这总不至于。
于是盈盈联系到婉琳,想方设法弄到那件衣服的照片,要来买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听完盈盈的这些讲述,我不禁黯然。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有的人总是幸运,资质平平也能应有尽有。而有的人就注定了得不到。
我又想起了合欢。我始终认为自己比合欢出色,但合欢却比我幸福。即使现在,林南爱上别人,他仍然蒙着合欢,让合欢做一个“幸福的无知者”,他也许幻想着不要伤害她。
我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内心深处积压了多年的不甘心冒了头。我对盈盈说:“一件衣服算什么呢,就算你买到了,她仍然有她的。你报复不了她的。要报复,至少也要把事情弄弄大,比如说,把她的追求者抢过来吧?”
其实多年来,我内心无数次幻想过把林南抢过来。但我本身,并不具有勇气和精力,去真正去这样做。我有我跨不过去的坎,但是现在,何盈盈的出现却给了我这个契机。
让盈盈去和婉琳(或曰丝萝?可能是情人间的昵称吧)斗,闹得林南不得安宁,总会让合欢知道的吧?合欢会怎样想呢?
其实,让合欢从虚伪的事实中醒来,才是我真正的目的罢,她也该知道一切------我为什么,要帮着林南,替一份不属于我的感情打掩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心情和盈盈是类似的——我们嫉妒!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盈盈果然行动了,她不断主动接近婉琳和林南,并对林南进行暗示,她偶尔,会跑到店里来跟我汇报,听我给她出主意。
但林南对盈盈似乎并无兴趣,并且他周旋于两人之间,并没有让婉琳感觉到不妥。婉琳完全不知,仍对盈盈非常友善,却反而弄得盈盈对婉琳更为恼火。
大约过了十多天,盈盈觉得破坏不见成效,十分沮丧。
于是,我建议盈盈不要再暗示了,干脆大闹一场。
我们计划找一个林南和婉琳约会的夜晚。让盈盈打电话过去,装作喝多了酒发疯大闹特闹。并且是一个人,在一个户外不安全的地方。
我估计这样一闹,林南即使处于内心道德,也会过去看一看。如果婉琳和她一起过来。盈盈正好继续趁机大闹,说些暧昧的话,让人觉得她和林南之间不清不楚。
且不管结果如何,这样闹一场,至少能让婉琳和林南好受上一阵!闹得这样大,林南不可能没事人一样回家去。那么合欢呢,合欢平静的生活,也会被打乱吧?
出了这个主意,我就让盈盈自己相机而动。
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出事那天下午,合欢和林南竟来到我的店里,而且,竟然还是因为那一排白衣,让合欢终于对林南有了怀疑,看着他俩不欢而散,我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盈盈还没有闹吧,合欢就已经有所查觉,她会对林南怎么样呢?以合欢那外柔内刚的性子,她会放过林南吗?到了那个时候,林南焦头烂额,他还会想起,我这个,一直默默在侧的知已吗?
我苦苦的笑了,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子,而上面,却爬满了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