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法医：从成吉思汗聊到现代枪弹的致伤机制

成吉思汗一定是是全世界上最伟大的君王之一，他只花了二十五年，就比古罗马帝国花四百年征服了更多的人口和更广大的疆域，他的骑兵，曾经横渡日本海峡，也曾饮马多瑙河畔；他的军旗，曾经插在欧洲古老的城堡，也曾飘扬在中东神秘的宫殿。

如果我要问你，建立下这些伟大的军功，成吉思汗一共有多少部队你会怎么回答？还是拿古罗马的部队人数来比较吧，我要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参战人数１亿１千万未免过于夸张。古罗马军队的具体数量现在已经很难考证，但以古罗马军事法大致算来，古罗马一个军团有10个联队，每个联队辖3个连队，每个连队为200人。那么一个军团大约是６０００人左右，屋大维手上有７５个军团，因此古罗马部队在他执政时期大约是４５万人左右。

古罗马所处时期大致相当于我国的汉代，三国演义里面马超的部队就有过古罗马士兵的身影。唐宋盛世之后世界人口大大增加，那么理论上成吉思汗应该有比古罗马多得多的部队。那么他有多少部队？１００万？错了。那是整个蒙古族的人数。４５万？还是多了。１０万，只有１０万。而且这是成吉思汗的所有部队，包括留守家乡的队伍。

以区区十万的兵力，建立下如此后人难以想象的军功，当然要靠正确的军事方针，二次世界大战中若双方阵营各推选一个最有独创精神最有思想的军事理论家，当分属古立安和毛泽东。古立安的军事论著虽然是薄薄的一个小册子也曾让我激动不已，闪击波兰更是世界级的经典战例，其精神实质无非以坦克的火力撕开敌人防线，以坦克装甲最大限度保护自己，撕开防线后快速机动，在敌人重新建立有效防御之前直插敌人心脏，这是以强凌弱的妙招；毛泽东军事理论虽洋洋洒洒，但集中起来无非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以保存自己为最高原则，有机会了就在局部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这是以弱胜强的不二法门，你若细想想成吉思汗以骑兵快速机动的朴素军事方针，竟暗合两位后世高人的思想。

但除了骑兵的快速机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成吉思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蒙古人已经用上弓箭的时候，欧洲的兵器还停留在投掷长矛的时期。其中强弱自不用我罗嗦。弓箭除了射程更远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优点：射击更准确。

也许你没有射过箭，没关系。玩过飞镖吗？无论你投得多准了，把飞镖后面的几叶羽翼拿掉看看？飞镖就象个完全不听话的孩子，歪歪斜斜，而且不断翻滚，根本没办法瞄准目标。射出的箭也是如此，它就靠了箭尾的羽毛造成沿自身长轴的旋转运动来稳定飞行路线，因此比投掷的长矛稳定准确得多。（投过标枪的朋友会知道，让标枪能扎到地面其实是一个很要技术的活。）

时光荏历，现在已经进入热兵器时代，但现代枪弹基本原理和弓箭并无二致。现在的子弹当然没有稳定翼（导弹还是有的），它的自身旋转靠的是枪枝里面的膛线。膛线的加工绝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太紧，子弹容易卡壳，太松，又起不到让子弹旋转的作用，这里对金属加工精度的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所以直到去年我国的私制枪支才出现了真正意义的膛线。

膛线的发明，让火器进入了可以精准射击的年代，这才让枪支真正的逐渐替代了冷兵器。我国在弓箭的应用上领先于世界诸国，膛线的应用上却落後于世界诸国，由强转弱，竟从一根小小的膛线开始，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当然，在射击距离非常非常近的时候膛线反而变的无关紧要了：翻滚的子弹反而能造成更大的人体损伤：《教父》里面麦克用于暗杀的手枪锯短了枪管，锉掉了膛线就是这个缘故。甚至到了最近美军进攻伊拉克的战争里面，不少美军士兵还有锉掉膛线的习惯，这也辅证了没有膛线虽然准确度、射程大大下降，但给人体损伤却大幅增加的道理。

现代子弹和古代弓箭在保证射程和精准度上原理一致，但威力显然有很大的不同，那么，这两者在损伤机理上有什么不一样呢？

当然，弹头和锐器的损伤机制肯定也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说侵切也是子弹造成人体损伤的原因之一。这也带来了一个后果：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当子弹飞行了太远，能量损耗过多的时候甚至出现过打穿衣服但没有射进皮肤的案例。也请玩ZIPPO的同学相信（偶自己也是一个），ZIPPO之所以能在二战中多次挡住子弹，主要的原因是当事人运气太好，而我们之所以能看到这些奇迹的故事，主要的原因是ZIPPO公司搜集和广告的工作做得很认真。

弹头和锐器的损伤机制肯定也有很多不同。刀刺进人体就是一个边界清楚的腔道，但是弹头却会把周围组织打得粉碎，这是为什么呢？高速摄像早就告诉我们，子弹在接触到扑克牌之前，早就把它射穿了，这是由于弹头所携带的冲击波通过空气传递的缘故，在人体中，这种冲击波会像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水面，能量波会一波波的远传越远，有可能在离弹道很远的地方造成损伤；同时，由于这种能量波会把周围组织向远处推开，造成一个瞬间的负压空腔，很快又回缩回去，反复几次，这种瞬间空腔效应往往把周围组织破毁得非常严重。

好的，就上面这些知识，我们可以来破案了。《CSI》第一季第一级是这么个故事，某人被射中太阳穴死在浴缸内，右手上拿着一把枪，身边还有一个录音机，里面磁带录的是临终遗言。电视剧里面CSI们开始他们的精彩之旅了：首先找到死者的母亲，母亲不相信磁带里面是儿子的声音，几次仔细取证，在一个录音相框找到了儿子的声音，声纹比对认定就是死者本人的声音；录音机上的指纹取到了，却意外发现那是队长葛瑞生的，而葛瑞生并未参与此案，怀疑是被人陷害；声音分析发现有和现场不相符的声音：纸的抖动声，怀疑遗言是被人强逼念出来的；录音机上又发现了其他人的指纹，找到嫌疑犯他却说自己是做模型的，自己手的模型在万圣节那天买出了几千个，葛瑞生只好无功而返。

很精彩。很高科技。不过我看着这一集却好像一个散打的看见一个打套路的，就见他满场奔走，兔起鹄落、干净利落，却不知道他究竟要干甚么。正满腹狐疑间却见他一不小心自己崴了脚，不禁莞尔：我们人的手能在录音机上留下指纹，那是因为我们手上有汗液等成份的存在，你拿个模型在录音机上按着试试？那又不是一块橡皮泥！

其实很简单的啦。到现场，看看死者握枪的手：瞬间空腔效应扩张的时候造成组织损伤，回缩的时候又会把血液和组织从射入口回溅，看看死者的手上有没有回溅血就好，有，自杀，没有，他杀，有但是不完全，考虑是被人抓着手开的枪。

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