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在公园傻坐了一天，当太阳终于沉到地平线的那一端，89757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必须要做些什么，在电池没电之前。他左思右想，除了父亲他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实在太少，自己只能追随父亲的脚步，这也是他唯一安心的方式，但是他检索了一下父亲最近去过的地方，几乎全是酒吧，这些地方自己进得去吗？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先去看看吧，他站起身从前天接父亲回来的那家酒吧走起。
走这一圈到底图什么，他自己根本说不清，但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更接近父亲的背影，他想回到他最依赖的人身边。夜幕下的商业街灯光绚烂，晃得他觉得眼底的光感应器要坏了，他眨了眨眼走进了前天那间酒吧。
“哟，小朋友，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啊？”坐在吧台里的大叔看见他走进来，身边没有大人，很是奇怪。
“啊，我……”89757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迷路了吗？你家长呢？”
“嗯，走散了，我想问您有没有见过大概身高一米八左右，有点瘦瘦的，大概穿一件衬衫和仔裤，很帅的先生？”89757比划着绞尽脑汁描述着怀秋的样子，“他前两天有来过，坐在那个位置上，还喝醉了。”
“啊，你说那个人啊，那是你爸爸吗？不过不好意思，他只来过那一次，今天没有来哦。”
“不是爸爸，是父亲。谢谢您。”他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爸爸和父亲有区别吗？大叔摸摸胡子，不过倒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
怀秋最近去的酒吧都比较分散，89757虽然不会累，但是走路的速度跟一般孩子没什么区别，所以走了一晚上也不过去了三四家，后半夜就算是酒吧也都陆陆续续关门了，他不知道该去哪，电池大概只能再支撑一天一夜了，至少明天要找一个能充电的地方。为了启用节电模式的时候不被打扰，他钻进一个停车场，靠着一辆车坐下，开始休眠。
第二天89757按照设定时间醒来的时候，太阳快落到山的那一边了，根据他的检索结果，酒吧大多在晚上开门，父亲去过的那几家也不例外，为了防止耗电过快，他选择在白天休眠晚上行动，幸好旁边的车没有开走，把他完美挡住。按照昨天没走完的路线继续，他有些庆幸父亲外出喝酒不过就是最近的事，去过的酒吧也就那么七八家，但一直转到父亲第一次喝醉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解答，他明明知道父亲这两天都在家里没出去过，他不敢回家，来这里又找不到答案，他都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坐在父亲来过的第一家酒吧门旁边的台阶上，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抬眼看向街对面，一座天蓝色的小楼引起了他的注意，“五月”的招牌并不显眼，但是却让他想起了什么。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怀秋之前定位的位置，在他被制造出来之前，父亲曾经两次去过这家店，一定有什么原因吧？难道自己跟这家店有什么关联？他站起来朝五月跑过去。
今天的“五月”没有俊杰，他去市郊附近采风了，在晚上作为酒吧的时候，因为人会比较多，五月通常会雇一个打工的人帮忙，这天也不例外，所以当89757进门的时候，是打工的年轻人先发现了他。
“小朋友，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哦，是来找人的吗？”服务生两步走过去拦住没让他往里走。
“我是来找人的，我跟父亲走散了。”89757的这一套说辞已经非常熟练了。
服务生显然有些为难：“你是看到你爸爸进这家店了吗？”
89757点点头，不容分说就往里走。服务生不好阻拦，朝吧台看去，想向五月求助。五月正在和坐在吧台的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到向他求助的服务生和已经走进来乱晃的89757，直到她听见客人的声音：“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场哦，还不把他带出去！”她才抬起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到这孩子五月吃了一惊，这不是那天在公园碰到的那对父子中的小孩吗？
五月赶紧从吧台走出来，给客人赔礼道歉，把89757牵到吧台里：“你不是那天那个小孩吗？你怎么到这来了？还记得我吗？”
看到五月，89757开心了，这不是那天跟俊杰在一起的那个人吗？俊杰，除了父亲以外自己第二想见的人，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可以遇到，他赶忙打量四周，想看看俊杰在不在。
五月看出了他的心思：“俊杰今天不在哦，你是来找他的吗？一个人吗？你爸爸呢？”
“不是爸爸，是父亲。”89757纠正道，“今天只有我自己，我……我走丢了，可以在这里过夜吗？”
“啊？”五月一愣，难道不应该先报警吗？“你知道你爸……父亲的电话吗？或者家在哪？”
89757犯了难，说知道吧，肯定要联系父亲，说不知道吧，估计会被送到警察局，他急忙说：“我是自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我，我想见俊杰可以吗？”
五月一听就笑了，这孩子也太执着了吧？那天在公园好像就是追着俊杰来着？但是现在她也有点儿犯难，俊杰说他这两天都不会回来，是不是该让孩子先回家呢？
“俊杰呢，这两天都不在城里，不如你先回去，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你可以吗？”
这回轮到89757为难了，如果现在同意，那他可就真没地方去了，主要是电池快撑不住了，他都已经开始用备用电了，根本不可能坚持两天等对方联系自己啊。
看着孩子这么犹豫，五月实在不好马上撵他走：“那这样你看好不好，今晚呢先在阿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给你送回家好不好？但是要告诉你父亲你在这里，不然他会担心的吧？”
“好！”89757乖巧地点点头，至少今晚能充上电了，“那我可以充一下电吗？”
“可以啊。”五月抬头对服务生说，“你看一下场，我带这孩子在我屋里休息一下。”牵起89757的手，朝吧台刚刚那个聊的很好的女孩点点头：“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上二楼带他到自己房间的五月问道：“就在这里等阿姨可以吗？充电线就在桌上你随便用吧。”
89757点点头：“谢谢阿姨。”
五月前脚刚走，89757赶紧抓起充电线，撩起衣服插上线，终于充上电了，舒服了。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如果俊杰两天才能回来，那他明天一早就没借口继续留在这里了，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停留的地方，他不想轻易放弃，现在也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明天再找些别的借口吧。不知道五月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不敢休眠，就这么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12点的时候店终于打烊了，他听到楼下收拾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他赶快拔掉了充电线放下衣服，父亲早有叮咛，不可以随便让外人知道自己是机器人这件事。
五月轻轻推开门，看到89757还坐在椅子上没有睡，便问道：“跟家里联系好了吗？怎么还没睡？”
“我不困，已经联系过了，父亲说麻烦您了。”
“噗。”听着这个小大人儿的说话语气，五月笑了出来，“那就好，阿姨带你洗个澡吧？看你这一身土。”
“好的，我自己可以洗，请放心。”
89757的外部完全做得跟真人一样，充电口也隐藏得很好，所以并不是很担心被看到裸体，洗完澡把自己擦干，他换上五月给他准备的衣服。
“抱歉哦，我这里实在没有小朋友的衣服，找了一件俊杰十几岁时候的T，你凑合一下好咯。”
但是再怎么凑合这衣服也是太大了，89757只好把袖子往上挽起来。
“你长得可真像俊杰小时候，太像了，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吧。眼睛还真是蓝色的。”五月看着他嘟囔。
89757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么一说，自己跟俊杰眉宇间真有几分相似，这是为什么？难道这是自己没理由地跟俊杰亲近的原因吗？
“啊，我还没问你名字呢？小朋友你叫什么啊？几岁啦？”
“89757，5岁。”
“啊？”五月愣了，这是什么名字？一串数字？有这么给孩子起名字的吗？
“我的名字，89757，父亲一般都叫我757。”
“呃，好吧，757小朋友，跟阿姨睡觉吧，明天一早阿姨给你送回去。”
五月的床不大，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自己打个地铺，虽然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坚持把床让给自己，但是她总不能让一个5岁的孩子睡地上吧。折腾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五月终于进入了梦乡，而89757还看着天花板想着明天该怎么拖延，自检了一下电量，只充了52%，他还想再充满些以防万一，于是蹑手蹑脚起了床，把电线插到肚脐位置的充电口。这一夜他都没敢休眠，就这么站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充满电的他拔了电线悄悄溜回床上躺好，还好五月一直睡到10点才被闹钟吵醒，醒来之后有点发愣，自己怎么躺在地上，旋即想起了昨晚收留了一个小朋友。她翻身坐起来，发现89757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
“你醒啦？饿不饿？我去准备早饭哦。”
完了，89757才想起来，还要先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吃饭这件事……
当两个人对坐在餐桌上的时候，89757看着面包和牛奶，无声叹气：“阿姨，真对不起，但是我今天特别不想吃早饭，可以吗？”
“你不饿吗？从昨晚就没吃东西了吧？”
“嗯，我不饿，不想吃。”
“真是个怪孩子。”五月嘟囔着，但也没有深究，边吃边说，“等下阿姨给你送回家，告诉我你家地址好吗？”
“我今天真的见不到俊杰吗？”
“嗯……”五月看这孩子如此坚持，实在没办法，“那我给俊杰打一个电话，你等一下哦。”
五月掏出电话拨通：“啊，俊杰，起来了吗？”
“五月？我刚要出门，这个时间有什么事吗？”五月很少会在自己外出的时候打电话，最多也就是发个简讯或者邮件而已，今天这么吹什么风，俊杰心中生疑。
“嗯，有点事，你还记得之前咱们去公园碰到的那对父子吗？就是你很在意的那位客人。”
“我记得啊！怎么，他又来了？”
“不是……他小孩儿昨天晚上自己跑来了，死活要见你，我留他住了一晚，本来想给他送回家的，结果他还是不肯走。”
“啊？”俊杰有点儿懵，那天见面的时候就是那个孩子主动拉住自己的，好像专门来见自己似的，是有什么隐情吗？不过总觉得如果见到这孩子就能见到他父亲了呢。想到这俊杰打定主意：“你先别送他，我现在往回赶，估计晚上就能到你那里了，我去见见这个执着的小家伙好了。”
“那好吧，等你回来。”挂断了电话，五月对89757说：“你先在我这里等等吧，俊杰说他晚上就能赶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89757抿着嘴笑了，这还是五月第一次看到他笑，笑起来还挺可爱。
挂了电话的俊杰立刻开拔往城里赶，如果这次能见到，很多问题，也许就会有答案了吧。
Chapter.12
当俊杰赶到“五月”的时候，五月正好在换场，她把俊杰从后门放进来：“你今天肯定不想驻唱，赶紧上楼别下来哦。”
两个人一起来到五月房间，89757正眼巴巴地盯着门口，他知道俊杰回来了，他能感应到，所以两个人推门进来，他马上跑过来一把抱住俊杰的腿，抬头看着俊杰，掩饰不住的笑容。
“他跟你真的好亲哦！真的不是你私生子之类的？”五月再次打趣道。
俊杰瞪了她一眼，抱起89757：“是你找我吗？上次在公园你就是来找我的吧？”
89757使劲儿点点头，手抓着俊杰的衣服不放，生怕被赶走一样。
俊杰看他这么紧张，笑出了声：“你叫89757？为什么是一串数字啊？你爸妈也够不负责任的，起名这么随便的吗？”
“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我只有父亲。”
俊杰和五月对视了一下：“这个……爸爸跟父亲有区别吗？”
“因为父亲就是父亲，不是爸爸，他是我们几个世代共同的父亲，不是你们说的爸爸，他是更伟大的人，让我们有了存在可能性的人，创造者。”
俊杰和五月显然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你能指望一个5岁的孩子说清楚什么复杂的故事吗，两个人自然也就作罢。俊杰继续问道：“你来找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89757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你叫林俊杰，平时你只用WayneLin这个名字，你是世界著名的摄影师，网上你的信息有很多，作品也有很多。不过在昨天之前，我只知道你叫林俊杰，不知道你一直在用别名，是我不小心看到阿姨的相册上面写着Wayne，检索了一下才发现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你真的只有5岁吗……”俊杰有点儿吃惊，这孩子说话语气一点儿不像小孩子，“那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我……”他警惕地看了一眼五月，“我就是想来见俊杰你，不行吗？”
“哈哈，你也真有趣，你管五月叫阿姨，却直接叫我名字？我怎么说比五月还大点儿呢。”
五月忍俊不禁，俊杰跟一个小朋友还争这个啊？不过她还是帮腔道：“对啊，应该叫叔……”
“爸爸！”89757脱口而出。
“啊？？？？？”俊杰和五月异口同声。
五月的手机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开店时间到了，纵使有一大堆问题，五月也只好恋恋不舍地下了楼。楼上就剩下俊杰和89757两个人。俊杰把89757放在床上，自己坐在椅子上，端详着他，这孩子长得确实跟自己小时候很像，不能说一模一样，反正差不了多少，果然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灯底下仔细一看，头发好像也是蓝色的呢。俊杰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软软的手感很好。
89757也看着俊杰，如果自己能长大的话，会不会也是这般模样呢，那还是挺不错的，俊杰笑起来脸上的酒窝他好喜欢，不过父亲好像没给自己这么设计。一种安心感在四周环绕着两个人。
“你想见我，也见到我了，本来应该送你回家，不过你带来了太多谜团，能不能先来给我解答一下呢？”
“好的，爸爸。”
“爸爸……还是别这么叫了。”俊杰害羞起来，“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
“89757，父亲一般叫我757。”
“我是说真名。”
“就是真名。”
“我没听过谁给孩子这么起名的，再说数字可以当名字吗？”
“是我的编号，等于我的名字。”
“编号？好吧，下一个问题，你父亲是谁。”
“嗯……”89757犹豫了一下，这个应该说吗？但是跟爸爸说应该没关系吧？“张怀秋。”
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俊杰觉得还是再追问一下比较好：“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他是工程师，世界顶尖AI工程师，掌握着当今人类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情感学习方面的最前沿技术，他匿名发表的论文在世界各地的著名科学类期刊杂志都有刊登，他曾经拥有过的专利更是多到数不清，虽然现在都被他卖了吧。”
他父亲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这倒是让俊杰没有想到，虽然自己对代码这些不懂，但是平时也很关注这一类的新闻报道，有时候也会看看学术类期刊。但是张怀秋这个名字仍然陌生，既然是匿名，也许笔名他听过吧：“那你父亲发表论文时候用的名字是什么呢？”
“HarryChang，一般他都写H.C。”
“什么？”林俊杰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名字就算对计算机一窍不通的人恐怕也有所耳闻吧，引领全球AI技术方向的顶尖神秘科学家，对于已经拥有成熟技术可以量产的专利，他马上就会卖掉，虽然这会让他亏损几个亿，但是却间接使得更多穷人也能用得起AI技术，神秘却有大爱的厉害角色。俊杰一直觉得这个科学家的脑回路特别有趣，真正能做到用机器人的方式去思考机器人的，古今中外大概只有他一个了，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完全不受人类情感影响，彻底去为了机器人的进步搞研发呢。虽然结果是造福了人类，但是从他的论文里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对机器人的人文关怀，当然也许这不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感受，但是俊杰愿意相信从怀秋文章中传递出来的温度。
“你认识父亲吗？”89757歪着脑袋问。
“认识倒也不是，我拜读过你父亲的论文。他是一位会把机器人当作人类的了不起的学者。”
89757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有人可以透过父亲冷冰冰的论文看到他真实的一面：“你说的很对，这还真是超出了我的计算，我没想到真的有人能读懂父亲，他看起来是个很难接触的人，他也确实不太会跟人类打交道。可能也因为这样，所以把心思都花在机器人身上了吧。”
“不过这样的人不也结婚生子了吗？你说你没有妈妈，是他们离婚了吗？”
“哦，这个……”虽然之前父亲曾经叮嘱不可以说自己是机器人，但是父亲也告诉了书豪叔叔啊，所以我告诉俊杰爸爸应该没关系吧，“其实，我是机器人。”
再一次震惊，俊杰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盯着89757上下打量，这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机器人啊，先不说这逼真的外表完全看不出破绽，他跟人互动的反映和应答也非常准确到位，除了确实不像一个5岁孩子说话的口气，真是完全没想到居然是机器人。想摸摸他的脸，又觉得自己很奇怪，俊杰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半响无言。但是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很多问题就有答案了。
89757主动握住了俊杰的手：“你摸我是感觉不出来的，毕竟我的材料都是高科技仿真皮。但是我是充电的。”说完他撩起衣服，指着肚脐。
俊杰俯下身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在肚脐处真的有个很小的充电口，如果不是特意去找，根本看不出来，做得非常隐蔽。他抬起头，对怀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什么天才才能做出这么厉害的机器人，而且还具备了不少人类的情感，但是他记得机器人情感问题似乎一直都没有被攻克啊，难道说89757是全球首个有自己喜怒哀乐的机器人？
“所以，你是有感情的对吗？难道说你是世界上第一个？”俊杰问得小心翼翼。
“情感的部分，现在还很基础，但是是有的，父亲说过我是第一个，所以才叫我不要跟别人说我是机器人。”
但是你告诉我了啊，俊杰心说。“这些告诉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吧，因为你是我爸爸啊。”
“为什么我就变成你爸爸了？”俊杰苦笑，“你父亲不是张怀秋吗？”
“父亲是造物主，创造了我和我前几代情感系统，但是爸爸大概是，”89757突然不知道怎么形容内心的感觉，“大概是让我觉得能依靠，并且跟我有渊源的人。”
“你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觉得跟我有渊源呢？更别说依靠了。”
“我的内部系统其实还蛮复杂的，有好几套感应系统，除了视觉听觉和触觉这些比较基本的，父亲还给我加了很不成熟的嗅觉和味觉系统，但是这个对于我来说就很吃力，人类大脑感受到的嗅觉和味觉我是很难理解的，即使我感受到一些气味或者味道，我也很难跟人类有通感。为了能尽量增加我对人类世界的感知度，父亲也做了一些弥补，比如给我增加了磁场感应，每个生物或者物体其实都会发出电磁波，在一定范围内我能感知到这些电磁波，所以就算看不见听不见对我也没有太大影响。我之所以能在公园找到你，就是我察觉了你的电磁波，但是怎么说呢，就很怀念的感觉，很想念，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为见到了就能明白了，但是没有，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所以我可以依靠你吗？”
俊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这种没理由的在意一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也许是这小家伙他不知道也许是他不理解，自己是值得依靠的人吗？俊杰不这么认为，但是看着小家伙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以吧……”
89757开心地晃悠着两条小腿，腼腆地笑了：“爸爸。”
“嗯。”俊杰心情也变得很好，笑着回答，“你刚才说你和你前几代，所以你这样的机器人有很多个吗？”
“只有我一个，之前几代都只是在电脑里运行的程序，父亲没把他们实体化，我是最终作品。父亲这个项目叫core ofthe heart，简称COTH。”
一瞬间俊杰就明白了怀秋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张长椅的照片，名字啊，《心的角落》英文不就是cornerof the heart，首字母也是COTH，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89757继续自顾自地说：“父亲说我有两个处理器，一个处理数据一个处理情感，处理情感的这个就是COTH。父亲之前常常带我出去跟人交流，他希望我能在感情方面有更多进步，不过到现在进展好像不太顺利。”说着低下了头。
说到这，俊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这样自己跑出来，你父亲不会担心吗？”
“啊，他把我赶出来的。”
“啊？为什么？你不是他的得意之作吗？”
“我也不知道。自从上次在公园碰到你，父亲就一直怪怪的，以前他都不喝酒，最近却常常泡酒吧喝到醉。上次他喝醉，一直抱着我，离我好近，我害怕了打了他一下，父亲大概生气了吧，就把我赶出来了。他让我去找他朋友，可是我不想去，还好我遇到你了。”
看来这事儿果然跟自己有关系啊，俊杰想着，89757像自己很可能不是偶然，他又想起了那张五月从吧台拍自己唱歌的照片：“757，你父亲之前来过‘五月’吗？”
“来过两次，但都是在我实体化之前。”
果然，那张照片就是怀秋没错了，那么那个目光不是自己的错觉吗。俊杰在台上经常受到各种各样的注目，有人想泡他，有人崇拜他，有人觉得他吵，有人犯花痴，但是那种温柔他从来没见过，太与众不同，让他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怎奈台上灯光太亮，他很努力看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记得对方眼里的光，竟然真的是张怀秋。
不知不觉夜深了，楼下传来叮叮咣咣收拾的声音，看来五月已经打烊了，俊杰伸了个懒腰：“757，要不要跟我回酒店住？”
“要！”89757跳下床，走到俊杰身边拉着他的手。
两个人一起下楼跟五月打招呼：“五月，这孩子我先带走跟我住一晚，明天我给他送回去。”
“啊？你方便吗？他住这儿也没关系啦。”
“没事啦，毕竟是男孩子，跟着我更方便些吧。”
“哦，也是。”五月眼里有一丝犹豫，她吸了一口气，“俊杰，明天一早能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哦，好啊。”俊杰带着89757出了门，五月会有什么事呢？她以前还从来没这么跟自己说过话，谈谈吗？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酒店不远，他们很快到了，洗了洗准备睡觉，俊杰问89757：“你要充电的吧？电线在这里。”
“嗯嗯，爸爸晚安。”说完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插上电源线。
“过来跟我一起躺吧。”
“没事的，我在哪都一样。”
“过来吧，爸爸抱抱。”俊杰半开玩笑地说。
89757却有些害羞，挣扎了一下还是跑上床躺在俊杰身边：“爸爸晚安。”随即进入休眠模式。
俊杰抱着他，因为体温调节器的关系，他一点儿都不凉，还有点儿暖和。这一晚上真是发生了好多事啊，俊杰想，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自己居然多出来一个机器人儿子，明天怎么跟五月解释呢。
还有张怀秋，他就是那个自己很敬仰的大科学家，居然跟自己住在一个城市里，这世界还真是小呢。原来他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家庭啊，俊杰松了口气，嗯？为什么我要松口气？俊杰愣住了，我很在意他的事吗？那，要不要去见一面呢？
俊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无声地笑了笑，明天再考虑吧，晚安，757。
